致敬奋斗者| 陈擎:相伴广交三十年,见证广州旋律陶染世界

今年是陈擎担任广州交响乐团(下称广交)团长的第10年,也是他加入乐团的第30年。他说,自己半生都在乐团,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为乐团服务至退休。

“我热爱乐团,热爱这份事业,这是我的第一个工作单位,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可以说我的青春,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乐团,没有遗憾,一些困难挫折比起热爱,微不足道。”

无疑,陈擎已与广交深深联系在了一起,彼此的成长轨迹里都有对方留下的深刻印记。陈擎“前半生”的奋斗史,也是广交快速成长的“发展史”。

“1992年我加入广州交响乐团,那时乐团成立35周年。到今天,乐团发展了65年,我几乎是乐团一半时间里的亲历者。1998年经济飞速发展,乐团也开始在正确的道路上迅速成长,我很庆幸我一直在。”

“没有忐忑,这是乐团带给我的底气”

记者与陈擎有过一面之缘。去年12月底,记者前往广州大剧院采访,在大剧院外的斑马线上,他握着一杯咖啡阔步向前,身着黑色丝绒西装、身姿高大挺拔,整个人气宇轩昂,很难让人不侧目。印象中的演奏家、音乐家就是这般模样。但其实,陈擎已鲜少上台演奏,他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放在了广交的行政工作上。

“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你更喜欢台前演出,还是幕后工作?会不会怀念以前频繁演奏的日子?’其实两种角色可以共生,并不矛盾,只是需要取舍。不过两个领域带给我的成就感是不同的,我觉得无论在哪,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只是相较于带来更多个人成就感的演奏家角色,我会觉得作为团长,在大家一起努力下,如果能令我们的城市,因为拥有这支乐团而深觉骄傲的话,会得到更大的成就感,这是在为整个团队、整个行业出力。”

现在的陈擎忙碌着乐团多方面的事情,他不但要与乐团音乐总监、著名指挥家余隆一道规划乐团的艺术发展和打造一流的音乐季,关注乐团的每一场演出和活动,确保每一次谢幕完美,还要推动行政团队的发展、上级对接、业务处理、党务建设,及时处理突发情况也是份内之事。

“因为疫情,需要及时调整的工作多了起来。我们要确保观众良好的台前观感体验,而观众看不到的幕后也是需要我们去协调好的。比如我们的音乐季,这一运作模式从1998年开始,其实已经相当成熟了,有无一个高质量的音乐季是衡量职业乐团的标尺,也是对标世界一流乐团的标杆。2020年以前,广交音乐季的票都是提前一年开售并很快售罄。”

“但2020年6月后即使恢复线下演出,不确定性还是多了起来,我们的预售票制度也停止了,再加上国外一流音乐家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前来交流,所以为了音乐会如期举行,我们都要未雨绸缪,提前数月有预见性、前瞻性地进行布设,这些是音乐总监和我的主要任务,当然也有我们走遍世界五大洲的整个业务工作团队在幕后有序开展工作,这样的保证机制有赖于广交长达20多年的职业化建设。”

目前广交最年轻的在职乐手是98年生人,00后也即将进入团队,整个乐团在职近150人,还有百位离退休干部,年龄段从五零年跨越至零零年,面对思维上的代沟,陈擎作为团长也要在管理上有所不同,何况疫情之下,他还要兼顾线上乐团工作。

然而,尽管变数较多,事情琐碎,但很难在陈擎身上感受到焦灼与不安,他很坦然面对让常人忧虑的困境,这除了得益于他本人沉着淡然的性格外,也似乎源于他对乐团的信赖。

“没有忐忑。即使最初疫情期间,我们广交作为最早进行线上演出的乐团,我也没有对这种未有先例的尝试感到忐忑,我们从1998年开始,就进行录音储备,积累了四千多首乐曲,即使每天连续播放,也可以有十年不重复,这是乐团带来的底气,当时我们可以给观众一个承诺,不用节制,播放到线下演出恢复的那一天。”

“前辈打下很好的基础,我在此传承”

在陈擎言谈中,比起“我”,他更常用到的主语是“我们”,他总是会提及自己的前辈与团队甚至乐迷,在他口中,他更像是一位传承者,继往开来,守先待后。他以广交为荣,以前辈的远见卓识为荣,以后辈的朝气蓬勃为荣。
“广交音乐季从质量到艺术家,都与世界接轨并对标,拿我们音乐总监余隆先生的话来讲,是世界水准。还有我们广青交(广州青年交响乐团),它的模式放在全世界也是一个经典的案例。可以说是在广交一代代人的推动下走到现在,像我的艺术领路人余其铿老团长,打下很好的基础,我在此传承,也会在未来,朝着更清晰、更良性有序的方向,发展下去。”

谈及乐团经历的困境与荣耀,陈擎有着说不完的话。或者,换言之,这些也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波折与感同身受的精彩。

“1996年以前,乐团经营不太好,大家下班后还会去做一些兼职,那时,有国外唱片公司想签我,说要打造中国‘肯尼·基’,这是我唯一一次差点动摇,选择转行。但很感恩,当时我的恩师余其铿团长送我前往香港演艺学院进修两年,顺便为母校打个广告吧,它在QS世界大学表演艺术学科中排名全球第10、亚洲第1。”

“当时我师从香港演艺学院院长安东尼·卡姆登教授,他是英国著名双簧管演奏家,伦敦交响乐团双簧管首席,同时也是乐团的董事会主席(相当于团长)。冥冥之中的转折,回过头来发现,我现在在做他曾经做的事情,这好似命运的缘分。再后来,乐团1997年拉幕考核,竞聘上岗,1998年职业化正式开启,有了一条行之有效的道路,我也在演奏和行政上尽己所能,一路同行,再未想过离开。”

“音乐家能做什么?音乐家能做很多”

谈及自己最难忘的经历,陈擎都会进一步解析为何会给他带来如此这般的触动,而这份触动其实来源于他的思考,思考乐团与所在城市的依存关系,思考广交能给予观众的价值,思考音乐如何可以更好地讲好我们国家的故事与文化。

“还记得台风‘山竹’吗?在我印象里,这是广州唯一一次‘三停’,时间就在我们当年的音乐季开幕式前一天,很不凑巧,当时票已售罄,国外的音乐家都已到来,排练也完成了。现在疫情发生后,应对停演状况已操作熟练,但对于当时,史无前例,而我们也做出了史无前例的安排,即马上取消演出,安置善后事宜,并以广播音乐会的形式开幕,在广东电台音乐之声频道播放。”

陈擎解释,广播电台有着很特别的意义,在战时或者特殊时期,它可能是对外发布消息的唯一渠道。那晚经过研究,他们还临时更换曲目,选择了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七C大调《列宁格勒》交响曲,这是1941年德国法西斯包围列宁格勒时期,俄罗斯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创作,用音乐歌颂人民在艰难状态下顽强奋斗的精神,并以广播形式播放。

“当时我作为团长,拟了一份演讲稿,想告诉大家,今夜台风围城,但我们希望用音乐的力量带给大家信心与支撑,也向一线工作者表示崇高敬意。”

“由此我也在想,其实我们的工作有很好的社会意义。后来2020年,乐团线下停演,我们又连续123天线上演出,收到了很多观众留言,在彷徨的情绪下有音乐的陪伴,对他们是莫大的慰藉。”

交响乐发源地在欧洲,但给人带来的慰藉是共通的,因为音乐本身是极致的听觉艺术,它纵跨空间,也横跨地域,用最感性的内核与人类的精神沟通世界,永无国界。

也因此,陈擎一直希望,除了安抚观众心灵,广交能够成为代表广州的声音,也希望广交可以演奏好中国的文化故事。

“我记得乐团第一次出国演出,去维也纳金色大厅,当时后台肃静,气氛紧张,比起表演,那时更像是去朝圣。后来我们巡演五大洲,有一天在悉尼歌剧院后台,我恍然意识到,大家有说有笑,神色轻松坦然。那瞬间,我感受到了乐团的蜕变,我们不再是接受审阅,我们是来展示自己风采的。不需要别人认可,只需要打动别人。我们可以用音乐,用我们的音乐家,去展现我们的文化风貌。”

让陈擎最为印象深刻的经历,是在2019年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国庆节。那天,千人交响乐团在天安门广场奏响最强音传遍世界,广交也参与其中。“欧洲都未有过这样的展现形式,而我们国家在重大场合选择了交响乐,说明我们是开放、包容、自信的国度”。

“广交发展至今,受到了国家和社会很大的支持,如今我们要用乐团的影响力、专业度回馈到文化建设,要让大家不去国外就能有一流的艺术享受。在走好乐团现有道路基础上,进行线下和线上两方面的开拓和创新,这也是我接下来几年的工作想法。音乐家能做什么?音乐家能做很多。”

作为广州交响乐团的团长、国内知名双簧管演奏家,陈擎站在行业的前端渊思寂虑、夙夜匪懈。但其实,即使择去乐团,他也早已将自身交付给了音乐本身。

“我出身于音乐世家,父亲对我影响很大,选择音乐道路非常顺理成章,能将个人价值在实现艺术理想过程中发挥最大化,我觉得很幸福。之前有八年时间曾彻底放弃了演奏(包括日常的练习)。但因为一直有一个能和女儿同台演出的心愿,去年当这个心愿真的实现时,给我内心带来莫大的触动。未来有机会还是希望可以多登台演奏。我女儿?她跟我学习双簧管已有差不多三年时间,今年考上了广青交,我和夫人都鼓励她将来从事音乐工作,至于未来的具体领域,言之尚早,还是看她自己想往哪方面努力吧。”

 

报道来源:
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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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4.28